小學五六年級一直是我最不愉快的一段回憶, 老師的管教方式和一段不能釋懷的往事是主要的原因. 雖說那個時候老師打學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行為, 但是當他的體罰是打耳光, 用藤條抽頭, 是全班連坐式的體罰, 那麼體罰是否過當恐怕值得商榷. 例如說, 每次只要自習時間風紀股長在黑板上留下任何黑名單, 那好了班長副班長排長都得一起被打; 要是糾察隊記的就更慘了, 全班被打
這件曾經不愉快的往事始之於老師帶有爭議的管教方式
故事起因於某次糾察隊又記下了本班為秩序不佳的班級, 導師一回來就開始脫手表準備打人, 他那種脫手表的神情真的只能用磨刀霍霍向豬羊來形容, 我麻木的看著導師一排一排的修理著同學, 導師邊修理邊說 "為什麼不安靜 ", 打到幹部時就說"為什麼不維持秩序", 我心理的嫌惡愈來愈深
輪到自己時, 導師問我"該不該被打", 也許我天生反骨, 也許心理的嫌惡再也無法壓抑, 我活得不耐煩似的說"不該 ", 導師以為聽錯了又問一次" 該不該被打", 我面無表情的說"不該 ". 我突如其來的"回嘴"想必更激怒了他, 於是他抽動手裡的藤條, 狠狠的向我的頭揮來, 我霍出去了冷冷的推開, 藤條突然如雨般落下, 旁邊的Y同學趕緊拉拉我, 但我吃了熊心豹膽般說"既然你問我我就回答, 我又不是講話的同學, 我為什麼該被打? 既然要打, 又何必問我該不該被打?" 突然之間他像被戳破而洩了氣的皮球, 不發一語的走回講台, 默默戴回手錶, 那堂課結束前, 沒有人再被處罰, 而我帶著一身傷, 是心理也是生理, 默默的回家
我的那句"既然要打,又何必問我該不該 "撞擊太大, 我當天的作業和別人不一樣, 因為我的作業特別多, 我想老師以為我會寫不完, 那我隔天就會乖乖認罪挨罰了吧! 幼稚且倔強的我開始不寫作業, 老師當然也樂得打我, 就這樣我連續被打了大概一周吧, 坐我旁邊的Y同學開始看不下去了, Y開始每天幫我寫作業, 這一來, 我先前心理的疑惑得到印證
我們這班是老師第一次帶的高年級班, 之前他一直是中年級的導師, 而坐我旁邊的Y正是老師帶過的"寵臣"之一, 我一直不服氣為何類似的答案, Y總是得到讚許, 我心裡直覺認為老師偏心. 我的懷疑終於得到印證, 因為很簡單的, 我的書法和他的書法都是同一個人寫的, 可是Y得到甲上, 而我只能得甲或是甲下, 美勞作業亦然, 其他作業也無不同
恨屋及烏, 於是乎我對老師的憎恨慢慢得轉變成對Y的憎惡, 某一次我和後面的同學爭執(因為後面的同學一直把腳放到我的椅子下方, 偏偏那同學有抖腳的習慣,我上起課來都像經歷921地震般), 爭著吵著上課鈴響, 大概怕我又被打抑或是怕被連坐, Y拉拉我試圖把我安靜下來, 沒想到我手一揮想甩掉他竟然反而打到坐著的他一耳光
時間突然停止, 我頹然的坐下, 我知道理虧, 但我霸道的認為那是老師偏心所致, 所以他咎由自取; 我用這種荒唐的理由掩飾自己的懦弱, 只是簡單的一句對不起對我卻有難以啟齒的重, 那時候我終於明白何以知恥近乎勇
我曾經想在畢業典禮的時候道歉, 但是畢業獎項的安排讓我再度沉默-- 老師把市長獎給了Y, 即使我成績在好也沒有用. 當時的我認為成績是唯一的衡量, 老師如此的安排加深我老師對Y偏心的厭惡, 原本脆弱的後悔也隨之煙消雲散
就這樣直到小學畢業, 我們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國中高中我們分別近了尼姑學校與和尚學校. 隨著時間過去, 這段往事被塵封在記憶抽屜最陰暗的一角, 我曾經以為它就這樣過了, 也以為我已釋懷;直到大學聯考成績公佈次日, 我意外的接到小學高年級導師打來的電話, 他恭喜我是XX女中狀元可以任意填自己喜歡的科系, 他誇讚我是"到目前教過的學生裡最優秀的一個, 希望有機會回去跟學弟妹分享", 我靜靜的說謝謝後掛掉電話, 心裡響起的聲音是"放屁, 你什麼時候覺得我是最優秀的了?"
等到一放榜, 我焦急地尋找Y的名字, 但由於他的名字不是太特別, 我沒辦法確認他到底進到哪所大學,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 不是和我同一所; 哈, 我心裡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快感,像是報了一箭之仇般的痛快, " 哈, 瞧你市長獎又如何" 這種低俗的唸頭油然而生
它還沒過去, 我還沒有原諒老師的偏心, 我沒有辦法相信老師的恭喜是真誠的, 我甚至沒有辦法有風度的祝福Y考試順利
又過了一年, 我不期而遇的在南友會的迎新上見到Y(他重考進了台大 ), 我緊張的心裡盤算著該假裝沒看到呢? 還是大方的說歡迎?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目光,Y朝我邊笑一笑, 我甚至不確定他是對我笑還是對我這個方向的某人笑; 不知道如何面對, 我找個理由離開迎新晚會, 落荒而逃
年歲漸長, 我已不再用成績當成給獎的唯一標準; 我抱歉的心理負擔逐漸取代報復的幼稚想法, 我開始看見齷齪的自己而不能自已. 我應該道歉的, 下一次碰到我一定不逃避
雖然在同一校園, 台大畢竟太大, 我竟也再沒有在校園裡見過Y; 這件事情好像就此被遺忘
我畢了業, 工作了, 接著就要出國了, 我開始想把一些過去結束, 也是想原諒自己吧! 我終於鼓起勇氣打電話, 我沒有把握可以找到人, 畢竟大學畢業數年. 接電話的是Y的母親, 沒想到還記得我,立刻把他手機號碼給了我; 我緊張的試撥, 心裡不知道該期待接通還是不接通.........聽到"嗶"答錄機的訊號, 我鬆一口氣掛斷; 好吧, 就這樣吧!
下班前接的最後一通電話竟然是他的回電, 若無其事般問候老同學, 電話要掛的時候, 我開口了: "對了, 今天好像剛好是你生日, 祝你生日快樂", 他愣住了, 但我知道是驚喜吧! 趁對方來不及反應我掛了電話,離開辦公室; 事實上我是故意挑那天打的-- 我只希望時間沖淡我對Y曾有的傷害, 希望那種意外的生日祝福可以稍微彌補我年幼時犯下的過錯
我心中的石頭終於放下, 雖然那遲了20年的道歉始終沒有說出口, 但我已知錯, 我終於可以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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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並不如煙男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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